我不敢再想下去。
第二天一早,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回到医院,等待我的是陈峰的母亲,我的婆婆,周慧兰。
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色套装,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倨傲和悲痛交织的神情。一见到我,她那双精明的眼睛立刻像X光一样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,然后发出一声冷哼。
林默,你还有脸来阿峰都去了,你看看你,眼睛里有一滴眼泪吗你这个冷血的女人!
她身边的几个亲戚也立刻对我指指点点。
就是,要不是你,阿峰怎么会深夜还开车在外面肯定是你又跟他吵架了!
克夫的扫把星!我们陈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,才娶了你这种不吉利的女人进门!
我垂下眼,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。
这些年来,这样的话我听了无数遍。在他们眼里,陈峰是天之骄子,是陈家的荣耀,而我,只是一个乡下来的、配不上他们儿子的、只会给尸体化妆的晦气女人。
我没有反驳,只是麻木地说:妈,对不起。
别叫我妈!我担不起!周慧兰尖声叫道,她指着我的鼻子,阿峰的后事,不用你插手!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,别出来给我们陈家丢人现眼!
说完,她便带着一群人,簇拥着去找院长商量追悼会的事宜了,留给我一个刻薄的背影。
我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木偶,站在原地。压抑、屈辱、愤怒……种种情绪在我胸中翻腾,却找不到一个出口。
我深吸一口气,转身走向我的工作间。既然他们不让我插手,我正好可以继续完成昨晚未完的工作——修复陈峰的遗体。
我必须回去。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。
再次回到寂静的太平间,昨夜的恐惧感淡了许多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。我重新戴上手套,走到停尸床前。
这一次,我不再仅仅将他视为一具作品。
我开始像一个法医一样,仔细检查他的每一寸皮肤。
警方报告说,致命伤是方向盘撞击导致的严重胸骨骨折和内脏破裂。这符合高处坠落的特征。
我的目光从他破损的头部,缓缓下移。他的双手放在身体两侧,十指蜷缩。
等等。
我注意到,他的右手,蜷缩的姿态有些不自然,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。因为尸体僵硬,昨晚我并没有太在意。
我用镊子,小心翼翼地、一根一根地,掰开他僵硬的手指。
当他的手掌完全摊开时,我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在他的掌心,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——
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、用桃木雕刻而成的小鸟。
这只木鸟雕工粗糙,看得出是手工制品,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。
这绝不是陈峰的东西。
他是个极度追求精致和品牌的人,从不用这种廉价的手工制品。更何况,这是一只鸟。陈峰有严重的恐鸟症,别说触摸,就连看到鸟类的图片都会让他烦躁不安。
那这东西是哪来的是在车祸现场攥住的还是……凶手的
我心脏狂跳,这个小小的木鸟,就像一个无声的证人,印证了昨晚那通电话——陈峰的死,不是意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