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冷静,李长天。”柳红袖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。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烛光下如同深潭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神稍定的力量。“愤怒救不了人,只会让你失去判断。想救人,就要动脑子,用最小的代价,换取最大的生机。”
她走到地窖角落,用脚拨开一堆腐朽的木板,露出下面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狭长木盒。她打开木盒,里面赫然是几把磨得锃亮、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匕首和短刀!还有几个小巧的瓷瓶,以及一小捆绳索和一些零碎的工具。
“漕帮现在是一盘散沙。”柳红袖拿起一把匕首,在烛光下轻轻擦拭着,声音冷静得可怕,“刀疤刘想上位,其他两个堂主‘水鬼张’和‘笑面虎’钱三炮必然不服。阎霸的死,加上‘狼卫’令牌的‘铁证’,已经让他们互相猜忌,剑拔弩弩张。周文焕想弹压,却只会火上浇油。”
她抬起眼,看向李长天:“我们的机会,就在这混乱之中。刀疤刘抓了人,想独吞功劳,必然不会立刻把人交给总舵,也不会让其他堂主知道。他会在自己的地盘上,尽快撬开陈墨的嘴。这就是我们的时间窗。”
“你想怎么做?”李长天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恐惧,声音嘶哑地问。
“声东击西,趁乱救人。”柳红袖将匕首插回木盒,拿起一个装着黑色粉末的小瓷瓶,“刀疤刘的货仓位置,我已经摸清。守卫大约十五人,都是他的亲信心腹。硬闯不行,那就让他们自己乱起来。”
“怎么乱?”
“放火。”柳红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“烧了水鬼张在码头最大的货栈。水鬼张最是护食,货栈被烧,他第一个就会怀疑是跟他争舵主之位的刀疤刘干的!他必然会带人去找刀疤刘算账!”
李长天眼中精光一闪!祸水东引!借刀杀人!
“火烧货栈,动静必然极大。”柳红袖继续道,“刀疤刘的货仓离得不远,他的手下听到动静,看到火光冲天,必然人心惶惶,担心自己的地盘也出事。这时候…”她拿起另一个装着无色液体的小瓷瓶,“把这‘三步倒’混入他们的饮水或酒里。不需要放倒所有人,放倒几个关键位置的守卫,制造更大的混乱即可。”
“然后呢?”李长天的心跳开始加速。
“然后,”柳红袖的目光落在李长天身上,“趁着货仓内外一片混乱,我们潜入进去。我负责解决守卫,你负责救人。记住,动作要快,救到人立刻从后门撤离,我在那里接应。不要恋战!”
计划清晰而冷酷,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,却是在绝境中唯一可行的生路!
“火,什么时候放?”李长天深吸一口气,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。为了救兄弟,龙潭虎穴,他也闯了!
“子时(晚上十一点)。”柳红袖看着李长天,“水鬼张今晚在醉仙酿宴请几个船老大,货栈防备最松懈。刀疤刘那边,正是拷问最狠、守卫也最疲惫的时候。也是人最困乏,警惕性最低的时刻。”
她将装有“三步倒”的瓷瓶递给李长天:“这个,你想办法混进去。记住,无色无味,遇水即溶,半盏茶(约五分钟)发作,药效迅猛,但持续时间不长。”
李长天接过冰冷的瓷瓶,紧紧攥在手心,仿佛握着一枚定心丸,也握着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雷。
“现在,”柳红袖指着角落里一个破旧的蒲团,“你还有两个时辰。抓紧时间休息,恢复体力。你的伤…是最大的变数。”
李长天靠着冰冷的土壁坐下,闭上眼。左肩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,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。但此刻,所有的痛楚都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下去。大锤的憨厚,陈墨的睿智,赵铁柱临死前的嘱托…一张张脸在他脑海中闪过。
他不能倒下!更不能让兄弟的血白流!
狭小的枯井地窖里,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的噼啪轻响。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一场关乎生死的救援行动,如同拉满的弓弦,在死寂中无声地蓄力。而井外,河间府城的夜色正浓,漕帮的混乱才刚刚开始发酵,周文焕和“狼主”的阴影依旧笼罩着这座城池。子时的火光,将点燃这场血色棋局的第一个高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