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这个高度,整个内院尽收眼底——月牙形的荷塘泛着粼粼波光,曲折的回廊像一条锦带穿行在亭台楼阁之间,远处还有一片梅林,虽然现在不是花期,但枝干盘虬的姿态也别有韵味。
沈昭不自觉地走到栏杆边,手指轻轻搭在冰凉的木料上。从这个角度看下去,方才走过的每一处景致都连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卷。她不得不承认,这园子的布局确实精妙。
"这亭子叫揽月阁。"褚玉霄的声音忽然近在耳畔,"夜里躺在这张石榻上,"他指了指亭中央的月白色石榻,"一睁眼就能看见记天星河,月行其中,仿佛伸手可摘。"
沈昭这才注意到石榻上雕刻着精细的星图,每一颗星星的位置都分毫不差。她刚要开口,一片海棠花瓣被风吹来,正落在她鼻尖上。
褚玉霄轻笑一声,伸手替她拂去花瓣。他的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脸颊,带着些许凉意。
"昭昭若是还不喜欢这里的宅院,"褚玉霄忽然展开折扇,扇面上墨色山水间隐约露出亭台楼阁,"我在金陵有处园子,引了活水成湖,春可赏"
"可我家在这里,不想去什么金陵。"沈昭随手扯下一片海棠叶,"清早推窗见云雾,夜里卧听松涛声。"
褚玉霄扇子"啪"地合上:"巧了,巫山别院正合此意!东厢推窗是云海,西厢"
沈昭站在摘星阁上,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,忽然有些恍惚。山风拂过她的发梢,带着草木清香,让她一时忘记了身在何处。
"……那你喜欢什么?"褚玉霄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。
这一问,让沈昭心头一颤。她想起穿越前读《红楼梦》时,曾多么向往大观园里的生活。那些赏花作诗、品茶听戏的日子,在她想象中是多么风雅惬意。
可真正穿越来后,她才明白——
"再好的园子"沈昭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云海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"对女子来说,不过是个精致的笼子罢了。"
她想起每日晨昏定省时祖母严厉的目光,想起出门时必须戴的帷帽,想起那些她明明懂得却不能说的学问。眼前这亭台楼阁再美,也不过是将她困得更牢的金丝笼。
"昭昭?"褚玉霄微微蹙眉,似乎没听清她的话。
沈昭回过神来,嘴角扯出一个笑:"我说——"她突然指向远处,"西厢半夜闹狐狸是吧?"她撇嘴作害怕状,"我胆小,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。现在住在城里就好。"
"那"褚玉霄只好指着阁内的卷轴,"昭昭可懂画?这是吴道子真迹"
"我偏爱诗。"沈昭瞄都不瞄那画,"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,多痛快!"
褚玉霄额角跳了跳,突然击掌笑道:"妙极!我书房正收着李太白亲笔"
"可我现在又觉得印章也不错。"沈昭突然伸手,"你有什么收藏,拿来我瞧瞧?"
褚玉霄手僵在半空,沈昭"噗嗤"笑出声,指尖戳了戳他手背:"逗你的,谁要看你这些老古董。"
"那昭昭可是喜欢新鲜玩意?"褚玉霄忽然俯身,几乎贴着她耳畔问,"南海明珠?西域琉璃?还是"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鎏金嵌宝石的自鸣钟,"这个会唱歌的西洋匣子?"
沈昭盯着钟面上转动的齿轮,心里暗惊这时代竟有这等工艺。嘴上却道:"我啊,就爱看人吃瘪。"她突然踮脚凑近他鼻尖,"特别是褚公子这样的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