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密室的琉璃窗,在苏小棠的发间碎成金箔。陈俊航的视力已恢复三成,能看见她青布衫上绣的海棠暗纹,针脚细密如新月岛的潮汐线。昨夜血誓激活时,她指尖的血珠曾落在他眼睑,此刻眼尾还留着淡淡的暖香。
“第一炉月棠水泥要开窑了。”老钟的声音从密道口传来,带着掩饰不住的颤音,“周董事说,黄海光的人在原料库附近晃荡。”
苏小棠扶着陈俊航起身,银哨在腰间相碰,发出细碎的清响。地道墙壁的星图在晨光中若隐若现,那是百年前苏氏药铺与陈氏商船共有的导航图,每颗星点都对应着一味主药的产地。
原料库内,机器的轰鸣盖不住苏小棠的竹杖点地声。她停在三七堆放区,指尖捻起碎屑放入舌尖——有淡淡的硫磺味,是被人掺入了工业干燥剂。陈俊航凑近,虽看不清颜色,却闻到了异常的焦苦:“有人调换了原料。”
“少东家,检测报告出来了!”化验员的声音带着惊恐,“血样匹配度只有37%,月棠十二号的活性成分正在消失!”
苏小棠的手骤然收紧,竹杖尖在地面划出火星。她知道,37%正是陈俊航曾持有的陈氏股份,这个数字此刻像把刀,剜着他们刚重建的信任。陈俊航摸到她颤抖的手腕,忽然想起密卷上的小字:“苏氏女血,需以真心为引,妄念一起,药誓自毁。”
“去查采血室的监控。”他声音冷静得可怕,“从昨晚苏小棠采血到现在,谁接近过样本。”
监控录像里,方燃的身影在午夜十二点闪过,她戴着实验室手套,指尖在样本瓶上停留了0。3秒——正是调换试剂的标准动作。陈俊航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戳,忽然想起方燃曾说过的“完美犯罪论”,每个细节都精确到心跳间隔。
“她用了抗凝剂替代品。”苏小棠在他掌心写,指甲划过“毒”字时格外用力,“会让我的血红细胞假性破裂,检测结果就会——”
“就会显示秘方失效。”陈俊航接话,嘴角勾起冷笑,“但他们不知道,月棠血誓靠的不是血液成分,是——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,又指向苏小棠的,“是共契者的信念。”
跨海大桥的施工现场,第一车改良水泥正在浇筑。苏小棠突然闻到风中飘来的橡胶烧焦味,那是劣质脱模剂才有的气味。她拽住陈俊航的手,往桩基方向跑,竹杖尖点地的节奏越来越急,像在破译某种危险的密码。
“轰!”
桩基模板突然爆炸,燃烧的木屑飞溅。苏小棠扑过去推开施工员,右腿被钢筋划开深长的口子,鲜血滴在刚浇筑的水泥上,竟诡异地泛起蓝光——那是月棠血誓被激活的征兆。
陈俊航看不见火光,却听见苏小棠的闷哼,顺着血腥味摸过去,指尖触到她腿上的伤口:“小棠!”
“别慌。”苏小棠扯下衣襟止血,血珠落在水泥表面,烧出细小的星芒状纹路,“他们在模板里涂了遇血燃烧的化学剂,想嫁祸给月棠秘方。”
救护车的鸣笛响起时,黄海光的黑色轿车停在工地入口。他看着苏小棠被抬上担架,袖口的锚形纽扣闪着冷光:“陈俊航,你真以为靠一个哑女的血就能逆天改命?”他指向燃烧的桩基,“月棠秘方在我手里,早就是堆废纸。”
陈俊航转身,虽然视力模糊,却精准地朝黄海光的方向走去:“你错了。”他摸出半枚银哨,缺口处还沾着苏小棠的血,“真正的月棠秘方,藏在每一个相信它的人心里,就像——”他忽然笑了,“你永远不懂,为什么我父亲宁愿坠海,也不把秘方交给你。”
深夜的陈氏私人医院,苏小棠的病房飘着艾草熏香。陈俊航坐在床头,指尖抚过她腿上的绷带,那里缠着浸过月棠药粉的纱布,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“小棠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月光,“我想起五岁那年,你母亲来家里给我治病,她抱着你,你躲在她身后,偷偷往我手里塞了颗薄荷糖。”
苏小棠的睫毛猛地颤动,这个记忆她从未提起过。那时的陈俊航高烧不退,她跟着母亲进陈家大宅,看见小少爷蜷在雕花床上,指尖烧得通红。母亲用银针刺破他指尖,血珠却凝成冰晶,直到她偷偷把自己的糖递过去,他才肯喝药。
“后来你被绑架,我父亲找了你三年。”陈俊航继续说,掌心贴着她的手背,“他总说,苏记的小棠是我的福星,可我直到失明后才明白,你不仅是福星,更是我的眼睛。”
苏小棠的眼泪突然落下,砸在两人相握的手上。她想起在永夜巷的第一晚,这个曾经的太子爷蜷缩在泥地里,却死死护着那枚婚戒,就像护着最后一丝希望。现在她终于知道,那枚戒指里藏着的,不仅是密钥,更是陈氏与苏氏跨越十年的守望。
“叮——”
床头柜上的银哨突然共振,陈俊航的视力瞬间恢复五成,清晰看见苏小棠眼中的泪光。密卷的羊皮纸在抽屉里发出微光,显示月棠十二号的活性正在回升——因为他们的信念,正在驱散妄念的阴云。
与此同时,方燃在实验室里摔碎最后一支试管,看着里面的蓝色溶液渐渐浑浊。她终于明白,自己永远无法模仿苏小棠的血誓,因为那不是简单的血液成分,而是刻在灵魂深处的药誓传承。
“方燃,你输了。”黄海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枪口抵住她后颈,“陈立明说,留着你只会暴露黑锚的秘密。”
方燃看着镜中自己扭曲的脸,忽然笑了:“你以为杀了我,就能拿到月棠秘方?别忘了,陈俊航的视力正在恢复,而苏小棠的血——”她指了指窗外的月光,“正在唤醒百年前的药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