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时,陈俊航在礁石上剧烈咳嗽。排水道的出口直通新月湾西侧的暗礁群,锋利的珊瑚岩划破他的袖口,却比不过心口的灼痛——苏小棠被抓住时压抑的闷哼,像根细针扎在耳后,随着海浪声反复回响。
“哗啦——”
他摸向湿透的衣袋,檀木盒的边角硌着掌心,十二支试管在布垫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。指尖抚过“月棠十二号”的标签,父亲日记里的片段突然清晰:“当苏氏血脉与陈氏密钥相契,月棠之辉将照亮永夜。”他忽然想起,苏小棠脖子上的银哨刻着“棠”,自己这枚刻着“月”,合起来正是“月棠”。
潮水退去的间隙,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,三长一短——是陈氏集团旧部的联络信号。陈俊航摸索着从檀木盒底层取出老式发报机,这是父亲当年在永新药业密室留下的,电池竟还存着电量。指尖在键盘上敲击,密码是苏小棠掌心的纹路:先三横代表“月”,再五竖代表“棠”,最后连缀成“3575”。
“滴——滴滴——”
电波穿透雾海时,陈俊航听见礁石后有划桨声。来人戴着斗笠,袖口绣着半片月桂纹——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船长老钟。“少东家!”老钟扶住他摇晃的身子,声音哽咽,“老爷子走得突然,急救药被人调换成了慢性毒药,法医报告说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俊航按住他的手,将水泥碎块和U盘塞进防水袋,“跨海大桥的桩基用了劣质水泥,黄海光和陈立明打算在奠基仪式上动手脚。”他顿了顿,“还有,永新药业的密室里有月棠配方,能改良混凝土,必须在三天内送到施工队。”
老钟的船在雾中穿行,陈俊航听见他往罗盘里撒了把艾草——这是老永新人的习惯,用草药味掩盖行踪。他摸向颈间的半枚银哨,缺口处还带着苏小棠的体温,忽然想起她塞给自己时的力度,仿佛在说“活下去”。
与此同时,永夜巷深处的地下药窟,苏小棠被吊在潮湿的石壁上。李大夫举着浸过辣椒水的皮鞭,身后站着戴金丝眼镜的陈立明——他刚从董事会赶来,袖口沾着新月岛的红珊瑚沙。
“说,密室里的配方在哪?”陈立明的皮鞋碾过她垂落的发丝,“你母亲当年就是因为死守苏记秘方,才被人贩子打断腿,你想步她的后尘?”
苏小棠盯着他胸前的陈氏徽章,忽然想起五年前码头那场暴雨,这个男人曾笑着给她糖果,转眼就指使手下打断她的腿。她咬碎藏在臼齿间的薄荷片,用疼痛保持清醒,舌尖尝到的苦味,竟与陈俊航掌心的味道相似。
皮鞭抽在脊背的瞬间,她忽然发出含混的嘶吼——不是因为疼,而是看见李大夫腰间挂着的钥匙串,最末端是枚刻着“永新”的铜钥匙。那是父亲当年掌管药窖的凭证,现在却成了仇人手中的玩物。
“带她去码头。”陈立明擦了擦眼镜,“明天的奠基仪式,需要个‘意外’来震慑反对者。”他转身时丢下句话,“如果她死了,就把尸体扔进海里,喂那些吃了劣质水泥的鱼。”
雾散时,老钟的船靠上临海市东岸的隐蔽码头。陈俊航戴着老钟的眼罩,由他搀扶着走进废旧仓库,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松木香——是父亲常用的镇定香。当指尖触到熟悉的雕花桌角,他突然跪下,掌心贴着桌面的月桂纹,那是父亲亲手刻的。
“少东家,这是老爷子临终前让我保管的。”老钟递上油纸包,里面是半本日记,最后一页用红笔圈着“月棠巷12号”,正是永新药业旧址的门牌号,“还有,海外账户的密钥在您婚戒里,老爷子说过,月桂纹的缺口数就是密码。”
陈俊航摸向无名指的戒指,月桂叶的缺口正好七片——对应银哨的七道海浪纹。他忽然想起,方燃曾说月桂象征永恒,如今才明白,这枚戒指从一开始就是父亲设的局,将密钥藏在最危险的地方。
“老钟,你去联系码头的老船工,让他们以检查渔网为由,靠近跨海大桥桩基。”陈俊航打开日记,摸到夹层里的胶片,“把这些证据发给每个董事,尤其是远洋航运的周叔,他当年和父亲一起出海,知道永新药业的秘密。”
仓库外传来汽车鸣笛,三短一长——是黄海光的车队。老钟扶着陈俊航躲进暗格,透过木板缝隙,看见方燃穿着黑色风衣走进来,高跟鞋敲在地面的节奏比平时快了两拍,显示她此刻的急躁。
“陈立明要在奠基仪式上启动劣质水泥,”方燃的声音带着不耐,“你答应过我,拿到陈氏37%的股份后,让我掌管度假村,现在他想独吞——”
“别急。”黄海光的皮鞋停在雕花桌前,“陈俊航还活着,苏小棠被抓住了,他们手里有永新药业的配方,那才是最值钱的东西。”他顿了顿,“还有,陈老爷子的遗嘱藏在永新密室,只有集齐两枚银哨才能打开。”
方燃的手指划过桌面的月桂纹,忽然注意到桌角的磨损——这是陈老爷子常用的位置。她从手袋里掏出微型扫描仪,对着桌面一扫,月光纹的阴影里竟浮现出一串数字:7512,正是陈俊航刚才发报的密码。
暗格里,陈俊航听见方燃的吸气声,知道秘密即将暴露。他握紧苏小棠的半枚银哨,忽然想起她在地道里掰断自己那枚时的坚决,指尖触到哨口的毛边,仿佛触到她掌心的薄茧。
“走!”老钟低声催促,从暗格后的密道离开。仓库顶棚的积雪突然坠落,掩盖了他们的足迹,而方燃的扫描仪,此刻正对着密道入口发出蜂鸣。
子夜时分,码头的临时工棚里,苏小棠被拴在起重机的钢索上。李大夫往她嘴里灌了哑药,却不知道她早在三年前就被毒哑,再多的药也只能让喉咙更痛。她望着远处的灯塔,十二盏琉璃灯依次亮起点名,这是陈氏度假村的夜间仪式,却像极了当年永新药业的药灯。
“吊车准备!”监工的吼声传来,钢索开始上升。苏小棠感觉血液往头顶涌,勒住手腕的麻绳嵌进皮肉,却死死盯着下方的桩基——那里堆着她偷换过的真药,三七和血竭的气味混在水泥里,像母亲熬药时的温暖。
“停!”
突然,上百盏探照灯照亮码头,老钟带着二十几个船工冲进来,每人手中拿着浸过辣椒水的渔网。李大夫的混混们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渔网缠住,辣椒水泼进眼睛,顿时乱作一团。
苏小棠被老钟救下时,发现他腰间别着父亲的旧怀表,表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她指了指桩基,又比了个“药”的手势,老钟立刻明白,带着人往水泥里掺月棠粉末——这是陈俊航在发报时交代的,用中药粉末中和工业碱的腐蚀性。
临海市第一医院的VIP病房,陈俊航躺在消毒水味浓重的床上,听着监护仪的滴答声。老钟给他换了身干净的中山装,领口别着父亲的旧领带夹,刻着小小的“永”字。
“少东家,周董事收到证据了,”老钟压低声音,“他联合三位远洋派董事,要求延迟奠基仪式,陈立明正在会议室骂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