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墨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断,“把剩下的桐油、火硝,全部集中到西墙!还有那些破布烂絮!快!”
他心中已有一个疯狂的计划——佯装火攻,制造混乱,拖延时间!
砺刃谷在血火中苦苦支撑,而在百里之外,怀远县城外一处名为“乱葬岗”的荒僻山谷,战斗却已进入尾声,或者说…屠杀。
赵铁柱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后面,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撕裂般的疼痛。他身上的皮甲早已破烂不堪,裸露的胸膛和后背布满深可见骨的刀伤箭创,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,显然已经骨折。原本跟随他的两百名敢死之士,此刻还能站着的,不足二十人,人人带伤,背靠着背,围成一个最后的、摇摇欲坠的防御圈,眼神里是穷途末路的疯狂。
山谷四周,是密密麻麻、如同恶鬼般的火把。刘铁鞭麾下最凶悍的“钻山豹”及其部众,足有三百余人,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,将山谷围得水泄不通。他们并不急于进攻,只是用弓箭和投枪不断袭扰,发出猫捉老鼠般的狞笑。
“赵铁柱!李长天手下的头号疯狗?也不过如此嘛!”
一个身材矮壮、脸上带着刀疤、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汉子站在高处,正是“钻山豹”。他掂量着手中一把带血的弯刀,语气充满了戏谑,“敢摸老子的老巢?胆子不小!可惜啊,周将军早就料到你们这手围魏救赵的烂棋!老子等你多时了!”
赵铁柱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独眼中燃烧着不甘和暴怒的火焰:“钻山豹…你这…周阎王的…走狗…有本事…下来…跟你赵爷爷…单挑!”
他试图激将,声音却因伤势而断断续续。
“单挑?”
钻山豹嗤笑一声,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赵铁柱,“老子有三百兄弟,凭什么跟你玩命?耗也耗死你们!”
他挥挥手,“放箭!给我慢慢磨!老子要看着李长天的这条疯狗,流干最后一滴血!”
又是一阵稀疏却致命的箭雨落下!一个靠外的砺刃谷战士闷哼一声,被数箭穿心倒下!防御圈再次缩小,绝望的气息弥漫。
赵铁柱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兄弟,看着自己无力垂下的左臂,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挫败感和冰冷寒意席卷全身。完了…全完了…大哥的计划…被他搞砸了…怀远没打下来,反而把兄弟们带进了死地…他辜负了大哥的信任…也辜负了这些跟着他赴死的兄弟…
就在这绝望的深渊,一阵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咳嗽声,从不远处一片被火光照亮的乱坟堆后传来。那咳嗽声撕心裂肺,带着一种病入膏肓的虚弱。
“咳咳…咳咳咳…水…水…”
接着,一个穿着破烂号衣、脸色蜡黄、眼窝深陷的士兵,摇摇晃晃地从坟堆后爬了出来,他似乎烧糊涂了,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火光和厮杀,喃喃自语:“瘟…瘟神来了…都…都得死…黑水…咳…黑水河的水…不能喝…”
说着,他又剧烈咳嗽起来,甚至咳出了点点血沫。
瘟神?黑水河?
赵铁柱浑浊的独眼猛地一缩!一个疯狂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劈开他绝望的脑海!
“钻山豹!”
赵铁柱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声音因激动和伤势而扭曲变形,“你…你得意什么!看看…看看你身边的兄弟吧!咳咳…周阎王大营…热瘟爆发了!黑水河的水…有毒!沾上就烂肠穿肚!咳咳咳…老子就是…就是被派来…给你们…送瘟神的!哈哈…咳咳咳…”
他一边疯狂大笑,一边剧烈咳嗽,甚至故意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向空中!
他指着那个从坟堆后爬出来的、病恹恹的士兵:“看见没!这就是…先锋!咳咳…你们…你们围了我们这么久…吸了这么多病气…一个都跑不了!都得给老子陪葬!哈哈…咳咳咳…”
赵铁柱状若疯魔的嘶吼和那病兵的出现,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,瞬间在“钻山豹”的部众中炸开了锅!
“瘟…瘟疫?!”
“黑水河的水有毒?我说这两天怎么老拉肚子!”
“你看那人!咳血了!真是瘟病!”
“妈的!离他远点!”
恐慌如同瘟疫本身般迅速蔓延!围困的阵型瞬间松动!原本凶悍的匪兵们脸上露出了惊疑和恐惧,下意识地后退,看向身边同伴的眼神都带上了戒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