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长天猛地打断他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和冰冷的现实,“是杜黑七的道义,还是周阎王的道义?!是他们先勾结官府,欲置我砺刃谷万千兄弟于死地!是他们先背信弃义,想用我们的骨头去铺他们的富贵路!”
他猛地将“周”字腰牌狠狠拍在桌上,木屑飞溅!
“陈墨!睁开眼看看!”
李长天指着地图上那几道如毒蛇般围拢过来的朱砂标记,“周阎王的铁蹄离我们不足百里!刘铁鞭的刀磨得铮亮!漳水是我们唯一的生路!杜黑七不死,这水路就是我们的黄泉路!他死了,黑龙帮群龙无首,我们或可乱中取利,争得一线生机!是道义重要,还是谷中兄弟、王家庄分到田地的乡亲父老、还有那些投奔我们求一条活路的万千流民的性命重要?!”
字字如刀,句句泣血!陈墨被问得哑口无言,踉跄后退一步,脸色惨白如纸,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赵铁柱眼中的犹豫也瞬间被狠厉取代,大哥说得对!生死存亡,容不得妇人之仁!
“红袖领命!”
柳红袖单膝跪地,声音斩钉截铁,没有丝毫犹豫。情报与暗杀,本就是她行走黑暗的宿命。为了砺刃谷,为了大哥,她愿做那柄最阴狠的毒匕。
三日之期,转瞬即逝。
黑龙潭,聚义沙洲。气氛却与往日大不相同。
杜黑七端坐在主位那张铺着虎皮的宽大木椅上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面前的地上,散落着几支从不同角度射入船板、造成巨大破坏的透甲短矢——正是陈墨当日演示所用。威力毋庸置疑。但此刻,他豹眼中却充满了血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。
独眼龙等几个心腹头目分坐两侧,同样面色凝重。派去接洽周阎王的心腹莫名失踪(被柳红袖截杀),图纸没拿到,反倒折损了人手。砺刃谷的“破浪弩”威力惊人,却又如同烫手山芋。
“大当家,砺刃谷的第一批货到了!三十具‘破浪弩’,箭矢齐全!”
一个水匪喽啰跑进来禀报。
杜黑七精神一振,猛地站起:“快!抬进来!让哑叔验货!”
沉重的木箱被抬进聚义厅。打开箱盖,三十具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蜂窝弩整齐排列,散发着机油和钢铁的气息。水匪头目们围拢上来,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兴奋的光芒。
哑叔,一个身形佝偻、面容枯槁的老者,沉默地走上前。他拿起一具弩,粗糙的手指仔细地摩挲过弩身每一寸,检查机括,掂量箭矢。他动作缓慢而专注,浑浊的老眼偶尔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,却无人注意。
杜黑七盯着哑叔的动作,心绪不宁。周阎王那边催逼日紧,要求提供砺刃谷水训弱点和更多弩箭实物。可李长天那边…杜黑七心中隐隐有些后悔,那酸秀才陈墨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——“唇亡齿寒”。但开弓没有回头箭,周阎王许诺的剿灭砺刃谷后共享漳水、甚至划给他岸上地盘的条件,诱惑太大了。
哑叔终于检查完毕,放下弩,对着杜黑七默默点了点头,表示没有问题。随即,他端起旁边小几上一碗一直温着的、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盅,如同往常一样,恭敬地递给杜黑七。这是杜黑七多年征战落下的老寒腿,每日必服的药汤。
杜黑七不疑有他,接过汤盅,仰头便灌。温热的药汤入喉,带着惯常的苦涩。然而,就在汤水滑过喉咙的瞬间,一股极其微弱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腥甜气息,如同毒蛇的信子,猛地钻入他的鼻腔!
“嗯?”
杜黑七豹眼猛地瞪圆!他对味道极其敏感!这不是他熟悉的药味!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危机感瞬间炸开!
“噗—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