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吉娜缓缓走上前。她没有去看那把刀,而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李长天。看着他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的眼睛,看着他磨破结痂的手掌,看着他被炭火熏黑、被汗水浸透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身躯。
三天!三把刀!他只用了一天一夜,就锻打出了第一把!而且是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!这种力量,这种意志,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……
“你赢了,李长天。”阿吉娜的声音依旧清冷,却少了几分高傲,多了几分郑重,“第一把刀,我火云部认了!”
她话音刚落,身后的羌族战士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!这欢呼,是对强者的认可,更是对即将拥有锋利武器的狂喜!
“但是,”阿吉娜话锋一转,指向坳内那简陋的土窑和堆积的矿石,“只有一把还不够!剩下的两把……”
“阿吉娜公主放心!”李长天打断她,声音斩钉截铁,“剩下的两把,日落之前,必定奉上!”他的自信,源于这三天摸索出的经验和身后这群被逼到绝境、爆发出无穷潜力的兄弟!
“好!我等着!”阿吉娜深深看了李长天一眼,转身带着羌族武士退出了坳口。无形的压力骤然减轻大半。
坳内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欢呼!战士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!张猛更是兴奋地捶打着王石头的肩膀!只有李长天,依旧站在原地,身体微微晃了晃。三天三夜的心力交瘁,在这一刻猛然反噬。
“大哥!”陈墨立刻上前扶住他。
“我没事……”李长天摆摆手,强撑着站稳。他的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,落在角落的伤兵营。他看到了被柳红袖搀扶着坐起来的赵铁柱,虽然依旧虚弱,但眼神中重新燃起了生机!他也看到了……哑巴的担架。
哑巴静静地躺着,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。当李长天的目光与他相遇时,他艰难地抬起仅存的左手,指向西北方向——那是他之前用血画下的箭头所指,也是他心中那幅绝密舆图标注的矿脉所在。然后,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对着李长天,极其轻微地、却无比清晰地,点了点头。
那眼神,是托付,是释然,是告别。
做完这一切,哑巴的手缓缓垂下,眼睛也慢慢闭上。嘴角,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“哑巴兄弟!”柳红袖第一个察觉到不对,失声惊呼。
李长天和陈墨的心猛地一沉,立刻冲到担架旁。老郎中颤抖着手探向哑巴的鼻息,又摸了摸他的颈脉,最终,黯然地摇了摇头。
哑巴走了。在托付了矿脉图、见证了铁炉初成、看到了生的希望后,他耗尽了最后的心力,平静地走了。没有豪言壮语,只有那无声的指引和一个沉重的点头。
坳内的欢呼声戛然而止。一股巨大的悲伤瞬间弥漫开来。这个沉默寡言、身怀绝密、断臂求生、最后以血引路的兄弟,用他独特的方式,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。
李长天缓缓蹲下身,轻轻替哑巴合上眼帘。他拿起哑巴那只冰冷的手,放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,沉默良久。然后,他站起身,脸上所有的悲伤瞬间化为钢铁般的坚毅。
“陈墨!”
“在!”
“厚葬哑巴兄弟!立碑!碑文——‘引路者’!”
“是!”
“张猛!王石头!”
“在!”两人轰然应诺。
“开炉!继续!日落之前,我要看到剩下的两把刀!”
“得令!”
李长天最后看了一眼哑巴安详的遗容,又望向西北方那片云雾缭绕的、被哑巴用生命指引的群山深处。那里,藏着更大的矿脉,也藏着更加叵测的未来。
他转身,重新走向那依旧散发着灼人热浪的土窑。背影在晨光和窑火的映照下,拉得很长。悲伤已被压下,责任更加沉重。这黑风峪,不仅是冶铁的砧板,更是他李长天锻造权力、锻造未来的熔炉!哑巴用命引出的路,他必须走下去!而且,要走得更稳,更远!
铁锤的轰鸣声,再次在坳内炸响,比之前更加沉重,更加坚定!如同新生的号角,也如同权力的胎动,在这片被遗忘的山谷中,回荡不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