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之间,已有衙役将相关人等带入公堂。
先是死者母亲哭哭啼啼地哀诉,言她家女儿何时去的霄云楼,如何在当日晚间腹痛,又如何在夜里不明不白的死了。
“就是那黑心酒楼重新开业的那天,我们一家本已吃过饭了,燕儿喜欢霄云楼的赛螃蟹,我丈夫一向疼爱女儿,便给了她银子…”她哭得凄楚,堂下一片悲色,元映也没再反驳。
沈明初身上又被挂上几片烂菜叶子,谢论只觉形势大好,他点点头,示意仵作上前。
仵作摊开厚厚一本勘验簿,照本宣科的读道,“永嘉十四年正月初三日,晴,经有人首告,荣福巷内一女子身亡,遂赶往查验。
尸体嘴唇乌紫,全身微浮肿,有尸斑。
经勘验结果为中毒身亡,结合死者生前去处,判断与霄云酒楼饮食有关…”“是如何验的毒?”元映问。
仵作不耐烦地瞥过来,“自然是以银针试毒,针尖发黑,则死者身亡与中毒有关。
”“可留有证物?”仵作挥一挥手,有小仆奉上几枚银针,他昂着脖子挨个介绍,“这根是试在喉头的,这根在胃部,这根在手臂下侧,插入人体半柱香之后,针头皆呈黑砂,证据确凿。
”“只需要半柱香吗?”“是啊!”仵作捏捏胡须,义愤填膺,“剂量之大,心地之歹毒,真是毫无人性,未留半点回环余地!”围观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谩骂,“可还有什么疑问吗?”仵作问道。
元映不再质疑,仵作潇洒地转身归位,片刻后,他念完了勘验簿,似是重担落下,连语气都更为轻快,竟也未拒绝元映想细看针袋的请求。
这过场走得比谢论预想快上许多,他清一清嗓子,从太师椅上站起,摆出一副体察下意地笑容,“如此…各位父老可都明晰了?”他环顾四周,满意地看到不再有人言语,准备宣读审判。
“却也有一事不明。
”元映说道,她眼睁睁地看着决曹掾大人那笑容僵在脸上,却在听完她所问后倏地舒展,“又有谁能证明张燕儿当日果真进了霄云楼呢?”她问。
“传人证!”谢论不悦地拍着醒木。
人证带到,竟是沈炀。
他一副卑躬谨慎的姿态,只在经过元映身边时,眼中凶意毕现。
他弓着腰,正欲详细讲述自己何时见到死者,“那日张燕儿点了什么菜?”元映倏而发问。
沈炀支支吾吾地扯谎,“自然是赛螃蟹、还有旁的什么素菜。
”“在哪看见的?”“琼林阁二层雅座。
”“你见他吃下了?”“当然!”“哪道菜藏了毒”沈炀已然额头冒汗,他气恼道,“这我哪知道!”“那我们问简单一些,她吃完就回家了吗?”“没错!”元映轻嗤一声,“您这样笃定,难道是说您堂堂琼林阁的当家人沈大掌柜,在看到张燕儿走出酒楼后,一路跟着她回到了家?”“您是何居心呐!”围观的几个地痞发出嗤笑。
沈炀气急反怒,他“啪啪”跺脚,元映刚要再问,站在他身后的妇人“嗷”地恸哭出声:“回了回了!她一吃完就回家了!”妇人哭得几乎瘫坐在地,元映刚刚燃起的攻势戛然而止。
谢论用力摔响惊堂木,暴力收束审判,“人证物证俱全,还有什么好狡辩的!来人,把这罪犯给我拖下去!”形势已无法逆转,沈明初暗自垂下青泪。
他一向高昂的头颅无精打采地垂在条凳一侧,任凭两个狱卒像拖着一块烂肉般将他带出公堂。
“再敢狡辩,连你也一起下狱!”谢论指着元映的鼻子道。
堂下自是无人再敢置喙。
众人窃窃私语,却不敢高声,人群散开,似是延续了一上午的闹剧已然收场。
正当大家即将走到府衙大门时,“民女还有一问!”,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。
元映高高举起手臂,她两指并起,其间闪烁日光,“半柱香的时间已到,民女想问问,为何民女腕上的这枚银针,也发黑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