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贾政谢恩回府,方欲更衣进膳,却早有贴身小厮在廊下等候,打千儿报:“回老爷的话,林姑老爷申时就到了大老爷书房,特命小的候着您回来。
”贾政闻言,沉吟片刻,转头嘱咐琥珀道:“去告诉老太太,就说今儿晚膳我不过去了。
有要紧事与林妹夫商议。
”随后便整了整衣容,迳往东院去。
贾赦书房的人等早已尽数遣出,只留一个心腹小厮守着门。
贾政进得书房,便见屋内灯影幢幢,林如海背对着桌案坐着,而贾赦正在翻检着桌上的文册。
见贾政进来,林如海起身相迎,二人叙礼毕,便见林如海因背对着烛光,脸上晦暗不明,其沉声道:“我不在这里,也不该在这里。
二位记得,今日我不曾来过,你们也未曾见过案上的册子。
”贾政略一皱眉,随后近前便拿起了桌上的一本册子细看。
然不及翻阅两页,他便脸色大变,颤着声音道:“这是两淮盐引浮硝的密档?我等如何能私下看这些!”说着便丢下账本。
一旁的贾赦见状,将手中的册子合上,却对他摇了摇头。
林如海闭上了眼睛。
良久,他才捋了捋袍袖,缓缓落座,道:“此乃副册,正本已呈御览。
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所涉之人,多是新皇近臣心腹。
旧勋中只有那位坏了事的王爷牵涉其中,且是十年前太上皇在位时的旧事。
”说到此处,他的声音已经接近暗哑了:“圣上不欲动摇新政,只得将我明升暗降。
现下元春晋封”他摇了摇头,道:“如今太上皇圣躬安泰,当今圣上又如何放心旧臣。
七年前我被遣去淮扬之时,圣上便着我多查那位王爷的事情,我却查出”贾政闻言默然。
复又取过一册,才看了几行便长叹道:“难怪难怪元春入宫多载都没有消息,只有今日”此后便连书册的翻阅声也是寥寥,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烛光还在微微摇晃。
贾赦忽道:“若是能攀上忠顺王”林如海转身向他,道:“如何?”贾赦目中精光一闪,回道:“我们家有个世交。
孙家绍祖,四年前因他替忠顺王捉住了一个逃跑家奴因而得宠,现正托忠顺王的关系,在兵部就任,并无家室。
迎春正”话未说完,贾政厉声打断道:“不可!”他将手按在了贾赦的手肘上,劝道:“我见过此人,乃是用心险恶、趋名逐利之徒,怎是良配?”贾赦甩开袖子,怒道:“他素日里与我交好,且官居五品、家资丰厚,有甚不妥?”贾政长叹一声,默然良久。
忽而颓然坐下,恨道:“我家如何便到了卖女求荣的地步!”贾赦闻言双眉倒竖,指着贾政便开始道如何便算卖女求荣。
贾政却皆是缄默不答,把脸一撇,浸在了黑夜里。
正吵闹间,忽听得“扑”的一声,案上的蜡烛有一支燃尽,屋内登时暗了三分。
次日卯时一刻,东方仅仅微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