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过三巡,玉冰烧的三巡足矣让好汉说酒话,何况是娇滴滴的白娘子。"陈官人可知虹桥税吏为何放行?"白玉娘在樊楼醉眼迷离,"因你每月孝敬童贯的玉冰烧,早灌醉了枢密院半数的书记官"
她蛇簪挑开窗纱,正见几个绿袍官吏瘫在檐下,怀里还搂着贴"军需"封条的酒坛。
陈太初捻着糖莲子暗笑。自打通过漕帮摸清童贯嗜酒后,他便在每批贡酒中掺入炒制过的绿茶泡制,让童贯误以为玉冰烧有提神奇效,从此非此酒不饮。枢密院通判们为讨好上官,个个成了酒坊常客。
"上月童贯纳妾,彩礼中有对暹罗象牙糖雕。"白玉娘突然压低嗓音,"奴家验过,象牙中空处塞着西夏文密信"她蘸酒在案上画了个古怪符号,正是陈太初教过的化学式标记。
"潘楼街的宅子?小官人莫不是说笑!"牙侩金大用捏着鼻烟壶,三缕鼠须抖得活像要捕蝇,"上月蔡太师府上管事买隔壁三进院,这个数!"他伸出两根萝卜指,王大郎瓮声问:"二十贯?"
满屋哄笑震得房梁落灰。陈太初瞟见东墙挂着《汴京房契价例》,朱笔标着"潘楼街一进院,月租百贯",袖中算盘珠已拨得噼啪响:"金先生看看这个。"他推过汴京糖铺干股契书,"马行街南口那处凶宅,我要了。"
金大用的鼻烟壶突然失手砸碎:"陈陈官人怎知那宅子"话到半截又咽回去,掏汗巾的手直哆嗦。三年前那宅子主人私贩军械被腰斩,地窖里清出十架神臂弩的事,整个牙行讳莫如深。
"每月再加三十斤雪魄糖。"陈太初指尖叩着案上糖渍,"劳驾在房契上添句连房后老槐一并交割。"
那槐树洞里,可藏着前任主人没来得及转移的床弩图谱。虽然床弩的图谱对于陈太初后世记忆来说,不是太难,但是有好过自己瞎琢磨了。
牙行来进行交割那日,手续办妥牙侩金大用将门房钥匙给到陈太初,转身急忙就离开了,好像多待一刻钟都会被鬼上身一样。
王大郎一锹劈开地窖锈锁。陈太初突然想起牙侩金大用诡笑着说"三年前这墙里嵌过八具尸首,都是童贯清理门户"
陈太初的糖粉已洒在壁灯凹槽。荧光骤亮处,显出道暗门轮廓——磷粉验尸法被他反用来寻密室。霉味裹着张泛黄的《醉蓬莱》词笺飘出,落款竟是"臣京上"——蔡京当年献媚道君的笔迹!陈太初捻着词笺暗笑,忽听头顶槐树哗响,五个蒙面人正持弩对准他后心。
"童枢密使问陈官人安。"领头人袖口银线绣着海东青,"这宅子里的东西"弩机咔嗒声中,陈太初突然扬手撒出糖粉:"代我回禀童帅,就说蔡太师的词作,陈某定当装裱妥当送入宫中。"
蒙面人瞳孔骤缩。他们奉童贯之命来取军械图,怎料撞破蔡京的把柄!迟疑间,王大郎的铁锹已拍飞三把弩机,剩下两人仓皇掠上屋脊,怀里的糖包漏出晶亮碎屑——正是童贯私吞的贡糖。
"难怪童贯急着灭口。"陈太初摩挲门环上的海东青纹,"原来他私通西夏的证据,一直藏在蔡京别院地下。"王大郎抡锹破门时,陈年血腥气裹着羊皮卷涌出,卷首赫然盖着童贯的枢密使金印。
这是陈太初又拿出白玉娘临别时给的布绢。绢条上糖渍斑驳,译成明文竟是:"童贯三日后赴琼林苑阅兵,随行卫队携神臂弩五十架——弩机刻有糖坊徽记。"陈太初望着地窖里同样标记的床弩,突然明悟:自己早被卷入童蔡之争的旋涡中心。
出了潘家巷,陈太初再次来到,汴梁城消息来源的地方,“樊楼”。
陈太初立在樊楼顶层时,满城灯火正淌成星河。糖酒铺子的幌子在夜风里招摇,玉冰烧的醇香混着胡商贩售的龙涎香,酿成东京独有的醉意。忽然望见蔡京府邸方向升起盏孔明灯,灯面赫然描着《醉蓬莱》词句——老贼这是在试探!
"官人,漕帮送来急件。"王大郎递上蜡丸。陈太初捏碎见是白玉娘字迹:"蔡府采买白糖三百斤,疑为炼制丹汞。"他蘸着糖霜在窗棂写了个"饵"字,远处夜市杂耍的喷火艺人,正把糖浆吹成凤凰形状。
更夫梆子响过三巡,陈太初在宅邸地窖摊开《东京坊市图》。糖渍沿着虹桥码头画出一道弧线,终点正指向蔡京别院的后巷。夜风吹灭烛火时,他摸到暗格里冰凉的精钢齿轮——这前主人未完成的连弩机关,齿轮咬合声竟如蔡京的夜半磨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