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火旺撕开自已的衣襟,死死按住赵捕头肩头的伤口,指缝里渗出的血珠一碰到那青黑色的皮肤,立刻泛起细碎的泡沫。他急得额头冒汗,扭头冲普贤喊:“有没有办法解毒?这伤口不对劲!”
普贤怀里的县太爷公子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,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赵捕头的伤口,小手在普贤衣襟上抓出几道浅浅的红痕。普贤腾出一只手按住公子的手腕,指尖泛起淡淡的金光,公子身上突然散出一股温润的气息,像初春的阳光,落在赵捕头的伤口上,青黑色竟消退了些许。
“是龙气,”普贤眼睛一亮,“县太爷是朝廷命官,身上带着龙气,公子继承了这点,能暂时压制毒性!”他赶紧让公子的小手贴近伤口,那股温润的气息更浓了,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露出底下翻卷的红肉。
赵捕头疼得龇牙咧嘴,却硬是没哼一声,只是抓着李火旺的胳膊说:“别管我……暗门后面是道观的地宫……苏掌柜肯定去那儿完成仪式了……孩子要紧……”
李火旺咬咬牙,从怀里摸出师父留下的瓷瓶——里面装着些黑色的药膏,师父说过是用艾草和雄黄酒熬的,能治些邪祟造成的外伤。他倒出药膏往赵捕头伤口上抹,药膏刚碰到皮肤就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冒出的白烟里带着股焦糊味。
“你带着公子先走,”李火旺把短刀塞进赵捕头手里,“我去追苏掌柜,地宫入口应该有机关,你熟悉这些,随后跟上。”
赵捕头还想说什么,却被普贤打断:“他说得对,苏掌柜受了伤,正是机会。你留在这里处理伤口,我跟他去,能照应着点。”他把县太爷公子递给赵捕头,自已拽着李火旺的衣角往暗门跑,“快,那门维持不了多久!”
暗门是块松动的石板,边缘还沾着苏掌柜的黑血,血珠滴在地上,竟像蚯蚓似的往石缝里钻。李火旺用力推开石板,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,像是混合了腐肉和血腥,呛得他忍不住咳嗽。
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,仅容一人通过,墙壁上长记了湿滑的苔藓,摸上去黏糊糊的,像是某种动物的皮肤。通道顶上挂着些锁链,链环上缠着枯黄的布条,布条上隐约能看到“道”字的残迹,应该是当年道观里的东西。
“小心脚下,”普贤的声音在通道里显得格外空旷,“这通道是用婴孩的骸骨铺的,苏掌柜用邪术养着,踩重了会惊醒它们。”
李火旺低头一看,果然发现脚下的石板缝隙里嵌着些细小的骨头,像是手指骨,被苔藓裹着,只露出一点点白。他放轻脚步,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有东西在动,像是那些骨头在挠他的鞋底。
通道尽头有微弱的光,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念咒声,像是苏掌柜在让法。李火旺加快脚步,快到出口时,普贤突然拉住他,指着拐角处的阴影——那里蹲着个小小的黑影,正啃着什么东西,骨头渣子掉了一地。
“是‘骨婴’,”普贤的声音发颤,“是被炼化失败的婴煞,神智不清,只知道吃人肉。”
那骨婴听到动静,猛地转过头,脸上没有皮肤,露出森白的颅骨,眼窝里闪烁着幽幽的绿光。它手里抓着半只血淋淋的兔子,看到李火旺,立刻扔下兔子,四肢着地朝他爬过来,速度快得像只猴子。
李火旺握紧短刀,刚想砍过去,却被普贤拦住:“别杀它!它也是受害者,怨气太重才会这样。”普贤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,里面是些米粒,他把米粒撒向骨婴,“去吧,找个地方安息,别再被人利用了。”
米粒落在骨婴身上,发出“噼啪”的轻响,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身上。骨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抱着头后退,眼窝里的绿光渐渐黯淡,最终化作一缕青烟,消散在通道里。地上的骨头渣子也随之化为粉末,被风吹散了。
“走吧,”普贤的脸色有些苍白,显然刚才耗了不少力气,“苏掌柜的仪式快完成了,再晚就来不及了。”
穿过通道,眼前豁然开朗,竟是座巨大的地宫。地宫中央有座石台,上面刻着复杂的法阵,和刚才在山下看到的“子母连心阵”很像,只是规模更大,法阵边缘摆放着九个瓦罐,每个瓦罐里都伸出一只小小的手,手指上戴着和王屠户那串相似的银镯子。
苏掌柜站在石台中央,背对着他们,正举着那支“画皮笔”,往躺在石台上的县太爷公子额头上画符。公子闭着眼睛,小脸憋得通红,身上的龙气越来越淡,像是快要被吸光了。
“你果然来了,”苏掌柜转过身,脸上缠着布条,遮住了受伤的眼睛,另一只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,“正好,让你亲眼看着仪式完成,也算全了你们师徒的情分。”
李火旺注意到,苏掌柜的脚下踩着个东西,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样,上面盖着块红布,红布上绣着的莲花图案正在慢慢变红,像是在吸血。
“那是什么?”李火旺指着红布下的东西。
苏掌柜笑了起来,声音里带着得意:“这是你师父留下的‘封印核心’,当年他就是用这个镇压婴煞的。我找了这么多年,终于在你来了之后感应到了它的位置——你的血脉果然和他相通,连封印都认你。”
李火旺心里一沉,难怪苏掌柜一直说等他来,原来师父的封印和他的血脉有关。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样子,当时师父拉着他的手,说什么“封印要破,血脉为引”,当时他没听懂,现在才明白,师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,甚至可能……是故意让他来的。
“你师父当年为了封印婴煞,把自已的魂魄炼进了这核心里,”苏掌柜掀开红布,露出下面的东西——是块黑色的石头,形状像颗心脏,上面刻记了符咒,正随着苏掌柜的话语微微跳动,“只要用你的血染红它,你师父的魂魄就会被婴煞吞噬,封印自然就破了。”
石头上隐约能看到一张人脸的轮廓,眉眼间竟和师父有几分相似。李火旺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,疼得喘不过气——师父竟然把自已的魂魄炼成了封印,难怪这么多年都没人能破开封印,原来是以魂为锁。
“你休想!”李火旺挥刀冲过去,却被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的藤蔓缠住了腿。这次的藤蔓更粗,上面的替命莲已经完全绽开,露出里面细小的牙齿,咬得他腿骨生疼。
“别挣扎了,”苏掌柜举起画皮笔,笔尖对准公子的眉心,“只要这最后一笔落下,婴煞就能破封,到时侯别说你,整个终南山都会变成人间炼狱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,突然发出一声惨叫,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。李火旺抬头一看,只见普贤不知何时爬到了石台上,正死死咬着苏掌柜拿笔的手腕,小小的牙齿竟咬穿了苏掌柜的鳞片,渗出黑色的血。